我們一方面在擔憂道德的滑坡，另一方面卻對自身“皮袍下的‘小’”習焉不察。對此，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凜然深思。

　　最近，因為一則不起眼的微博，“教養(yǎng)”成了熱門話題。這則微博貼了一張照片，兩個女孩蹲在地鐵的下客區(qū)。對此，微博評論說：“我就是不明白，為何現(xiàn)在那么多女孩子不懂得教養(yǎng)？……”

　　引發(fā)的輿論立場截然分為兩方。贊同者有之，但反對者更眾。大致意見認為，小題大做，本無關教養(yǎng)；微博批評別人以及公開相關照片，是沒事找事，甚至倒是沒有教養(yǎng)。

　　爭論之所以無法達成定論，其實往往在于雙方使用的概念不統(tǒng)一。比如，與其盲目地參與這一網(wǎng)絡口水戰(zhàn)，不如先認真反思什么是“教養(yǎng)”。

　　“教養(yǎng)”，按我們的一般經驗，它與知識學養(yǎng)沒有直接聯(lián)系，其內涵是，經教育而形成的品德修養(yǎng)。它應該包括禮貌、規(guī)矩、習慣。教養(yǎng)的塑造，未必需要知識，可以是“家風”傳統(tǒng)或自覺。但規(guī)矩禮貌，還不是“教養(yǎng)”的全部�！靶摒B(yǎng)”者，需要“修”和“養(yǎng)”。好的教養(yǎng)，應該是發(fā)自內心的、對自身的要求，通過實踐，達到表里如一。正如去年有新聞，國家科技最高獎得主吳良鏞院士給學生作報告，盡管學生睡倒一片，但他卻以92歲高齡，堅持全程站著作完報告。這便是“教養(yǎng)”的體現(xiàn)。

　　教養(yǎng)的本質，還包括對別人的關懷和尊重。馮驥才先生曾經說過，文明的重要標志之一是“輕聲慢語”。與君子交往，往往如沐春風，是因為有教養(yǎng)的人，會推己及人，努力克服自己的困難，注意營造和諧的環(huán)境。

　　如果我們同意上述對教養(yǎng)的解釋，那么，如何來看待“地鐵”事件呢？

　　兩位蹲在下客線的女孩子（圖片顯示的確如此），嚴格地說，行為的確有不合規(guī)矩或禮節(jié)之處。比如，即便是身體不適，也可以選擇不妨礙他人，同時既能緩解不適，又相對得體的行為。須知，努力克服自身困難，嚴于律己，本是教養(yǎng)的一部分。

　　微博博主的初衷，是對不文明行為的抵制（根據(jù)其后續(xù)微博的解釋，她之前微博中對其他類似不文明行為的揭示也可以作為驗證），是不錯的。但是，也需要盡到對他人的關懷和尊重。比如，關心對方是否真的不適(據(jù)她解釋不是)；還有，以更委婉和不那么居高臨下的方式。而如果足夠委婉，也許這一次不那么“和諧”的論爭，本可避免。

　　作為評論者的我們，應該給予雙方當事人足夠的尊重。這種尊重，首先體現(xiàn)為對客觀情況的了解。如果不作了解而率然評判，甚至是謾罵(這種情形，在這些年的網(wǎng)絡輿論狂歡中已經屢屢出現(xiàn))，那么，在指責別人沒有“教養(yǎng)”的同時，也吊詭地暴露了自身教養(yǎng)的不足。

　　因此，如果細作分析，“教養(yǎng)”在當代幾乎已經是奢侈品，“自由”與“個性”等當代價值，往往成為我們反對“規(guī)矩”及“教養(yǎng)”等傳統(tǒng)價值的借口和理由。不能嚴于律己，以“自我”為主導，自然難以尊重傳統(tǒng)，教養(yǎng)不足在所難免。我們一方面在擔憂道德的滑坡，另一方面卻對自身“皮袍下的‘小’”習焉不察。對此，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凜然深思。□劉志權（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）